编者寄语：

端午将至，这个传统的节日，饱含着许多中华文化的基因。比如门前插杨柳，便是一种很古老的风俗。但是，在西北，在凉州大地，特别是靠近沙漠的地方，人家的门首在端午节更喜欢插上沙枣花。金花银叶，不但好看，更有那浓郁的芳香，醉人心脾。

?《沙枣花笑了》?

文/唐仪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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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花的开放是循着季节的藤蔓来的，譬如沙枣花。在我的故乡民勤，到处是大片大片的沙枣林，端阳还没来到，沙枣花就把信息传递了过来。人们闻到沙枣花扑鼻的清香，就会下意识的说：时光真快啊！端阳节又到了。曾经有句农谚这样说：沙枣花儿呛鼻子，收拾收拾种糜子。沙枣花就这样成为一个农耕稼穑时代，农家人必须记忆的讯息。

我一直把沙枣花作为女性来看待，她具有母性的伟大和无私。她不和别的花草攀比姿容的优美，她深刻理解了上苍给予的使命，所以她安贫乐道、顺应自然，从不刻意改变天赋，静静地安身于风沙肆虐的前沿，与沙漠地区生长的各种植物一起，恪守着守望村庄、守望家园的使命。

而今，因为糜、谷之属的产量已经无法满足农人的要求，所以农园的使命。户家很少种植这些效益低下的作物，端阳一到，庄稼的播种已经接近尾声，紧张忙碌的农事活动告一段落。沙枣花一开放，故乡的人们不似当年那样懒散的背着墙根说古今，他们也知道享受生活的快乐了，不愿出远门的老人们，在沙枣树下支起或方或圆的小桌，一边乘凉，一边吮吸沙枣花散发出的缕缕芳香。年轻的男女们的玩法就不一而足了，有些女人乘着难得的一段悠闲时光，在葳蕤茂盛的巨大沙枣树下，开启便携式音箱，趁着大树跳起了风靡中华的广场舞。一些工薪族、有车族，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消停，他们开始自驾车到大的沙枣林里野炊，吸纳清新淳美的沙枣花香，释放紧张工作造成的郁闷和压抑，享受大自然的无尽魅力。

沙枣花馥郁浓烈的香气，对于在外打拼的故乡游子来说，具有很强的吸引力，如果把这些远离家乡的民勤人比作一架风筝，那么沙枣花的芬芳就是注满浓浓乡情的丝线。无论他们飘多高多远都会循着季节的步伐，嗅到那股浓郁的芳香。到了沙枣开花的时节，浪迹天涯海角的民勤人，只要逮着机会总喜欢在这个时候回家探亲访友，顺便把端阳节也过了。飘香的甜粽，无论怎样努力的炫耀自己的香味，也无法掩盖塞外桂花的馥郁芬芳。我总是喜欢在这个时节呼朋唤友去距离村庄很遥远的沙枣林里，把整个身心都放逐到弥天盖地的花香的，澄洁我的灵魂，清扫胸臆中沉淀的垃圾，激起我对自然的无限热爱，对人生的深度思考。我看到大野里那些守规蹈矩的沙枣树，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姿态，突然变得摇摇弄姿，数以万计的金色小花，带着迷幻梦境般的笑颜，娇娇柔柔地为我们绽放。枝条上着满了银色的叶片和金色的花朵，把淡淡的、幽幽的、迷人的香气无私无畏的向旷野默默地挥洒。哦！原来是这样一朵秀致精巧的嗓门在为我们歌唱，为自然歌唱，为所有的生命呕吐酣畅淋漓的颂歌。山不在高，有仙则灵；花不在大，香浓则美。沙枣花就是可以在乡下或者农田里随意可以碰到大姑娘、小媳妇，质朴里潜藏了无尽的妩媚和无限的柔情。

沙枣花的香味宛若桂花，而她的形貌却不如桂花的清秀玲珑，沙枣叶的表面覆盖着一层粒状的银粉，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清冷而又高贵的光辉。多年来，我喜欢在初夏的夜晚独自一人，站立在沙枣树下，聆听花们叽叽喳喳的讨论，我想：她们也会像乡下的女人们一样，聚在一起谈论庄稼、儿女、老人以及有关男人、有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鸡毛蒜皮，不知其中那一朵调皮俏丽的花，开了一个煽情的玩笑，所有的花都张开了灿烂的笑靥，一树花笑了，一林子的花也跟着笑了，一个季节就这样笑出来了，满世界的清香就这样笑出来了。我在花的笑声里绷不住那张冷冷的脸了，我也笑了。我在花的清香里陶醉了，原来世界是这样诱人，平实的人生有各种各样的快乐。

有一段传说：乾隆皇帝曾娶过一个新疆女人，因为身上带有一种异香，深得皇上宠幸。乾隆爷给她赐名香妃。据说，香妃的家乡有一条河流，河流的两岸长满了沙枣树。每到花开时节，随风散落在流水中，整整一条河都流淌着袭人的花香。香妃喜欢一个人悄悄地在这条河里沐浴浸泡，时间一长沙枣花的香味就浸入了她的肌肤，她的体香，由此得来。

这个优美的传说，本来是为颂扬香妃而产生的，而今我觉得倒是是为沙枣花的流传的赞歌。我也曾经在飘满沙枣花朵的河流中沐浴，肉体凡胎的我却无法洗去身体上的肮脏，因之我认为香妃的体香是与生俱来的。

村子里曾经有位老人，每到的寒冷季节，总是猫在热炕上喘息，像背负着千斤重担，而到了沙枣开花的季节，他说他又活了，他站在家门口的一棵百年老沙枣树下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沙枣花的香气，肤色也渐渐清润了，他把沙枣树称为神树。我不知道沙枣花是不是具备清肺润肺的功效，但是我的确不敢否认这个事实。

沙枣树金花银叶，本是装点唐苑宋园的物种，上苍偏偏把她下嫁到了西北荒原。我游览过好几家公园，那些所谓金贵的树种，总显得病态龙钟，一副元气不振的样子。而沙枣树在北方地区对土地几乎毫无选择，盐碱地、砂砾地，贫瘠的、荒凉的，肥腴的都能生长，她安贫乐道，随遇而安，把生命的活力和热爱大肆张扬。

转眼又到了沙枣开花的时节，我在书桌边觉得百无聊赖，我想把我的文字的手伸到季节深处，牵着一缕沙枣花香来丰美这个被所谓的“科技”蹂躏了的的世界。

原载《甘肃日报百花副刊》

作者简介：

唐仪天，别号苏山野人。生于民勤长于民勤的农民作家。其散文着力于描写西北农村的民俗与生存状态。散文获过“天马奖”散文一等奖。有讨论家说：“唐仪天的一个句子，可以打败一个作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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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靖明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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